美中貿易戰交手較量多月之後，即將迎來一個轉折契機。美國總統川普和中國大陸最高領導人習近平，預定在月底的G20(二○國集團)高峰會場合進行會談。屆時這項「川習會」對話態勢會是怎樣，又將如何影響美中貿易戰的戰局演變，皆是普世關心的問題，值得事先就此作一番「沙盤推演」，以讓投資市場人士能先有一套解讀條理，以從中尋求趨吉避凶之道。

推演重點是攻守態勢，即誰攻誰守。毫無疑問，川普肯定站在攻擊位置。他咬住中方自美獲取的龐大貿易順差，早就擺出「得理不饒人」架式，並以此為藉口，對中方展開關稅懲罰，並接續制裁倚賴美國高科技的中方國資大廠。這是當前檯面上美國的主要戰法，乃是普世周知。

問題是，這套戰法歷經十一月上旬美國期中選舉考驗後，戰力有何演變？川普領頭的共和黨，在這項選舉中丟失眾議院控制權，惟保住參議院和州長的多數席位。全球觀察家對這種結局是議論紛陳、莫衷一是。

川普急欲攻破中方防線

反倒是川普自我感覺良好，認為共和黨得票情況好過預期，近乎「完勝」。川普如此的自我評價，恰似某些股票上市公司，原本被市場預期要大虧，結果財報公布只是小虧，所以股價不跌反漲。

這就是選後川普的心態，其中與美中貿易戰相關意涵，是川普顯然會堅持他以往對中方的戰法及其強度，不會打折扣。甚至有些專家認為，今後在美國國會兩院由兩黨分別控制情況下，川普的內政很難施展，而很可能會更加強勢對外，俾從國際戰略層面謀求連任總統之籌碼。果真如此，則中國大陸將挨受美方更強的貿易戰火力，習近平也會被川普要索更多。

無可諱言地，習近平自今年初美中貿易戰揭開序幕以來，一直採取守勢。甚至，習的幕僚團隊起初對此貿易戰嚴重性估測有所不足，以為川普只是無法接受中美雙方貿易嚴重失衡，只要中方傾力採購美國商品，讓貿易差額逐步縮小，事態即可受控。

未料稍後美方遽然下重手，宣布對中方指標企業中興通訊作「高科技及相關產品禁運」式制裁，導致中興營運頓時窒息。這時中方才充分明瞭，美國對其打這場貿易戰的終極目標，是要壓制中國大陸高端製造崛起，並藉此打破中方綜合國力迅速擴張、很快就要比肩美國的格局。

在美國此一意圖下，關稅懲罰乃至特定企業制裁，只是美方壓迫中方全面屈服的切入點或突破口而已。川普政府最想要的戰果，是迫使中方放棄「黨國統一領導，集中力量辦大事」的經濟發展體制和機制，包括要求中方取消補貼國企、鬆綁資通信息業務管制等。

而為了達到這種制度性成果，近數月來美國綜合運用軍事示威、扶持台灣等非經濟手段來對付中方，給後者帶來空前沉重的壓力。

此情此景下，習近平這次和川普會談，不但居於守勢，而且，有如面對超強足球隊進攻的守門員，一不小心就會被臨門一腳踢進而失分。其中，美國針對中方黨國制度的攻勢，最不容失分，因其牽涉中方「社會主義優越性」的制度自信，萬一被美國攻破防線，即很難對中國大陸內部交代。

習會否打「北韓牌」？

但嚴格說來，大國領導人的會談，一般不會這樣赤裸裸地就敏感問題作當面討價還價，也不會像足球賽一樣地，熱戰一場之後以幾比幾定勝負，而通常是事先由彼此幕僚人員作溝通、布局，包括對敏感問題提前形成某種程度的交集，及預擬處置彼此歧異點之模式。等到領導人相見時，對話劇本其實已定案，只待會談結束後，用高度概括言詞來表述對談成果，其中誰是贏家，是需由專家解讀。

因此，這次川習會的事前作業已在進行中。自美國期中選舉過後，季辛吉訪問北京，會見習近平；以及一度卡關的第二輪中美安全對話，終於在華盛頓舉行等。這些都是在為川習會布局、鋪路；無論如何，雙方幕僚肯定要在川習會前，擺明各自的底線、可以妥協的事項、希望達成的目標，以據此設定川習會的「節奏」。

惟截至目前，美中雙方間仍存在著一些「不可調和的矛盾」。譬如，中方已向美方表明，台灣問題及南海問題沒有談判餘地；這顯然是在強力抵制美國的「印太戰略」。

而美方則要求中方，一定要承諾取消補貼國企政策，以放緩「中國製造二○二五」步伐；這形同挑釁中共的經濟發展政策部署。換言之，這種矛盾，已牽涉美中雙方「基本國策」，彼此都無退讓空間；如果川習會一味糾纏這些事項，保證不歡而散。

相信川習都希望，兩人會談結果能「各取所需」，以便為各自聲望加分。特別是習近平，擔負著撐持大陸經濟增長重任，壓力比川普重一些；他必定期盼川習會後，川普能宣布暫緩對中方關稅懲罰加碼，以解除明年中國大陸經濟大幅「下行」甚至硬著陸危機。

但習近平拿什麼來和川普交換呢？「北韓牌」似是他可以活用的工具。直白地說，習近平可以向川普表明，願意強力促成北韓在一定期間內實現「無核化」。果能如此，亦是給足川普面子。這是「以政治換經濟」的談判手法，比直接對決難纏的貿易問題，更能讓彼此皆大歡喜，惟仍需雙方幕僚事前就此「通氣」。

總之，川習會「劇本」可以很多樣化，不一定以美中貿易戰為主軸，而可能通過其他議題的討論，來間接影響美中貿易戰的戰局。

儘管川習一場會談，是難以化解美中貿易戰，但會談結果只要能讓美方放緩貿易戰攻勢，就是中國大陸經濟的利多；台灣經濟亦將受惠。

(本專欄由李孟洲、鄺民彬、陳至勇、黃齊元輪流執筆)